普尔曼轿车的后座内，烟雾缭绕。
万盈月听完荣祖耀讲述宫宴卿的过往，吐出烟圈，眼神平静地看向荣祖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怎么？心疼他啊？”
荣祖耀立刻抓起她空着的那只手，语气是罕见的认真，甚至带着点急切：“我心疼你！moon，”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像是感慨，“我们五家活下来的，谁又真的容易？尤其你……”
“哎！”万盈月打断他的话，又见他表忠心的样子，想起荣家那糟心的二房。她抽出手，转而轻摸他微卷的头发，语气也软了下来：“乖啦！姐姐疼你喔！”
“还，你做姐姐的，刚才怎么不劝少风？！”
“有什么好劝的。”万盈月笑着又抽一口烟，眼神在烟雾后有些模糊，“劝他别心疼宫宴卿，还是劝他以后别再认这个‘少卿哥’？难不成让他亲手去砍了宫宴卿，替龙老爷子报仇？”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清明：“少风不一样的，祖耀。血缘又怎么样？我万家那两个不成器的表哥，你家二房那两个只会窝里横的废物，哪个不是想着夺家业？又哪个不是既没种又没能力，还蠢到去和宫家那种虎狼合作，自寻死路。”
“可少风呢？他从来没想过那些。他现在做的一切，在他自己看来，不是在争权夺利，而是在报恩，是在为龙家、为他早逝的哥哥做事。”
万盈月吐了个烟圈，“他不像我们，从就在家族里耳濡目染，早就习惯了纷争、勾心斗角，甚至现在没事都要弄出些事。他有心的，懂得知恩图报，这本身没错。”
“但如果让他选的话……”荣祖耀迟疑道。
“不会有那个如果。”万盈月语气斩钉截铁接过话，“我不希望我们这些事，影响到他。总得有个正常人吧。”
荣祖耀挑眉，故意揶揄道：“啧，挺疼你这个挂名弟弟啊！”
万盈月没直接回答，只是又抽了一口烟，看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半晌，才轻轻了一句，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少爷也很疼他啊。”
荣祖耀见她情绪似乎有些沉了下去，立刻转移话题，脸上又挂起那副欠揍的八卦笑容：“哎！妄哥现在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记忆彻底恢复了？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他挤眉弄眼，撞了撞她的肩膀，“讲讲呀！”
万盈月斜睨他一眼，回撞他一下，学着他的腔调反问：“你想我们怎么样啊？”
荣祖耀似笑非笑地冲她扬了扬下巴，动作暧昧。
万盈月也故意学着他的样子，反弹回去。
“你们现在到哪步了？”
万盈月突然噗嗤一声嬉笑出来，笑得眼波流转，带着十足的戏谑：“反正呐~没到某人那种，又被夸‘q’又被夸‘很有男孩气’的那一步咯！哈哈哈哈哈哈……”她拿荣祖耀开涮，笑得前仰后合。
荣祖耀被她笑得没脾气，非但不生气，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她能这样高胸笑出来，比什么都强。
*
暮色渐沉，港城的海面泛起粼粼波光，珍宝船停泊在港湾中，船身装饰着璀璨的灯光，如同漂浮在海上的宫殿，远远望去便透着非同一般的气派。
万盈月与荣祖耀走过长长的引桥，刚踏上合板，等候在船舷边的知客们便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整齐而恭敬：
“月大姐。”
“少爷。”
为首的部长穿着一身唐装，快步上前，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为二人引路：“月大姐、荣少爷，里面请，您二位常去的‘揽月阁’包厢已经备好。”
荣祖耀目光随意扫过船舱内第二层。
硕大宫灯样式的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穿着礼服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处处透着高端宴请的精致。
他跟着部长往包厢走，随口问道：“今什么大阵仗？这么多鬼佬？”
“回少爷，” 部长侧身引路，语气恭敬，“今是城督府和辅政司联合宴请英吉利皇家代表，规格高得很。骆爷也到了，还迎”他顿了顿，补充道，“宫家那位少爷也在受邀之粒”
“哟～还有宫家那位～”万盈月闻言，立刻嬉笑着，将上身靠向身旁的荣祖耀，故意拖长语调逗他，眼神里满是戏谑。
荣祖耀立马举起双手，一脸无辜表情：“我真不知情喔！姑奶奶！”
“嘁！”万盈月轻嗤一声，丢给他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
万盈月轻挥手，两家保镖退下，去大厅用餐。
走进 “揽月阁” 包厢。
包厢内布置得雅致又奢华，落地窗外正对着海面，晚风透过窗纱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海咸味。
红木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镀金色的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的矮几上还放着新鲜的水果与鲜花。
荣祖耀率先走到餐桌旁，随手拉开主位的椅子，万盈月坐下后，自己则坐在侧位。
他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给万盈月面前的白瓷茶杯斟满茶水，“这局没宴请我们大姐，算什么高规格？” 他端起茶杯递到万盈月面前，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用不用我派人去给这场宴会添点彩头？”
万盈月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茶，“请我了。查嘉良还问我，有没有荣幸做我男伴。” 她吃着蜜饯，语气随意，“不过宝爷爷他们从上海滩回来，我给推了。”
荣祖耀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拿起桌上的蜜饯碗，捏起牙签，戳起一颗裹着糖霜的金橘，递到万盈月嘴边，脸上挂着夸张的讨好笑容：“这怎么能劳烦我们大姐自己动手！来，张嘴~”
万盈月配合地张口，抬眼看向荣祖耀，俏皮地单眨一下眼睛，含糊道，“我很好吧？！”
“你几时不好了？！”荣祖耀一双桃花眼满是欣慰，嘴角挂着笑。
不久，精致的八菜一汤便陆续上齐。
荣祖耀一边忙着给万盈月布菜，挑鱼刺，自己却吃得手忙脚乱，心里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跑去英囍了，至少有那几位大佬在，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万盈月似乎没什么胃口，只略动几筷子，便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擦嘴角：“我吃饱了，去漱个口。”
荣祖耀嘴里还塞着食物，含糊不清调侃：“吃这么少？去见未婚夫卿啊？”
万盈月白他一眼，想也没想就胡乱接道：“我去见关梦！” 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卫生间区域安静而奢华。
万盈月漱完口，一旁候着的巾嫂，立刻递上一条拧得半干、温热且带有淡淡香味的毛巾。
万盈月仔细擦过手后，从手包里随意抽出一张千元港币，作为费递给巾嫂。
巾嫂接过费，顿时感恩戴德，连声道谢，并恭敬询问：“多谢月大姐！您还需要擦鞋或者整理一下发型吗？”
“不必。”万盈月淡淡回应，刚迈步准备离开，巾嫂便已抢先一步，殷勤地为她拉开门，并深深鞠躬相送。
长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悄然吸收。
万盈月刚走没两步，一道温和却清晰的男声自身侧响起：
“万姐。”
万盈月驻足，优雅转过身。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石青色的清廷常服，衣摆绣着暗纹蟒纹，头戴瓜皮帽，帽顶缀着颗暗红色的珠子，正是赵祺。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作清仆打扮的随从，在这处处雕梁画栋，极尽中式宫殿奢华风的珍宝船走廊里，他们这身行头竟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完美融入。
万盈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从善如流配合着这戏剧性的场景，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忠勇亲王。” 这一声称呼，带上几分调侃，却也莫名贴合。
赵祺闻言，脸上立刻绽开极为受用的笑容，好似真的得到某种尊贵的认可。
他顺势上前一步，极其自然改换更为恭敬的称谓，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格格金安。不知，格格方不方便借一步话？”
这故弄玄虚的做派，更是勾起万盈月极大的兴致。她略一颔首，随着赵祺进入一间空置的雅致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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