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宗的人抢生意不成,杀人泄愤,这就是杀给我们帮主看的,大人一定要给我们漕帮一个就法呀。”
大茶壶忽而大嚷大叫起来。
“大胡子杀人啦,大胡子杀人啦。”
这大茶壶长得壮实,声音高亢,而楼里除了客人,基本上都是漕帮的人,一呼百应,霎时间“大胡子杀人”喊声穿透绢花楼内外。
云中锦不禁皱了皱眉。
这大茶壶行事,甚是不寻常。
但凡开门做生意的,最怕生事,死人这样的事尤其忌讳,都巴不得遮着掩着,否则哪个客人还敢上门来?漕江城里的青楼又不是仅此一家。
而大茶壶偏就闹得人尽皆知,而且一口咬定了是大胡子所为。
之前他一味地与知州大人争执,否定绢花是自杀,却原来是憋着劲要往大胡子身上引。
“你这大茶壶,怎么就认定了是大胡子所为?”知州喻文谨道。
“不是他三人,也是他指使的,这漕江城里的秘宗门徒,全都听他的号令。”大茶壶不假思索道。
“嗯,有道理。”喻大茹零头,“来人呀,给我全城搜捕大胡子,务必将他缉拿归案。”
喻大饶态度来了个大翻转,从一开始认定绢花是自杀,突然就对秘宗杀人深信不疑,并下令缉拿大胡子。
“喻大人,案子尚无定论,也没有证据指向大胡子,如何轻易下令缉拿?”云中锦对喻大人颇不认同。
“拿住大胡子一审,不就有证据了吗?”喻大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对云中锦道,“云大人尽管放手去查甄有德的案子,这命案,就由下官来处理好啦。云大人您呢?”
陈克己的眉头一拧:“怎么,喻大人这是提醒我们云大人不要插手这宗案子的意思?”
“哪里哪里?”喻大人连忙摆手道,“只是云大人毕竟身负重任,下官不想她分心操劳罢了。”
云中锦一笑。
“多谢喻大人如此关切,本官确实应该专心于甄有德的案子,绢花乃甄有德的妾,不能是毫不相无关。甄有德的两位妾极有可能是重要人证,本该留于衙中待审,喻大人却将人放走,现在一位人证离开了漕江,一位人证死了,喻大人该如何解释呢?”
“这……”喻大人扶额擦汗,“下官只是、只是想祸不及家人,不想……”
“本官觉得,喻大人试汗的样子,象极了甄有德。”云中锦又是一笑。
陈克己闻言哈哈哈地笑。
喻大人不知道该接着试汗还是放下手来,甚是尴尬。
“不过,本官觉得喻大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绢花之死确定为他杀,凶手是谁尚无定论,但若能将大胡子找出来问话,也未尝不可。”
“那,下官这就安排缉拿大胡子。”喻大人舒了一口气。
“大人英明。”大茶壶顿时喜形于色,扑通一声朝着喻大人跪下了,道,“大人您若能抓住大胡子问罪,给我们帮主出了这一口恶气,的给大人叩一百个响头。”
喻大人适才那口气还没有舒到底,又被大茶壶这一跪给尴尬住了。
“喻大人,快去吧,黑了更不好抓人。”云中锦笑道。
“是、是。”喻大人如释重负,领着衙差逃也似地出了绢花楼。
“阿锦,你看他分明就是往苏绣边站的……”陈克已道。
“不管他,且由着他折腾去。”
“我们帮主是好人,是正义的,是百姓心目中的菩萨,任何人本就都应该站在我们帮主一边的。”
大茶壶一呼百应,绢花楼里,在大茶壶的带领下,“帮主万安”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云中锦不禁摇头,这漕江城里的“帮主万安”,与秘境海岛上的“虫爷吉祥”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每个人都痴迷且疯狂。
回到州衙时已是满城灯火辉煌。
州衙大堂的官座上,影影绰绰坐着个人,衙差春木提灯一瞧,却是大胡子。
“云大人,您辛苦。”大胡子欠了欠身,却没有起身下座之意。
“大胆,这是你坐的地方吗?”陈克己怒喝,同时准备抽刀,被云中锦摁住了。
“正找他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正中下怀。且看他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云中锦抬眼问道,“大胡子,你到州衙来,有何贵干?”
“我来喊冤的。”大胡子慢悠悠道。
“漕江城大不大,绢花的死,已经传遍全城了,听是他杀。想必漕帮的人又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忍不了这个。知州大人正全城搜捕我呢,传出去有损我们秘宗的名声。所以,我来向大人喊冤,求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既然是有求于本官,高高在上,合适吗?”云中锦冷声道。
“这倒也是哈。”大胡子一想,起身下了官座,站在大堂中间。
云中锦这才慢悠悠走上去落座,一拍惊堂木,“升堂。”
“威——武——”
此时衙差都被喻大人撒出去满城缉拿大胡子去了,只剩下一个值守的春木,立即拉长了声大吼堂威,气势十足。
“堂下何人,见本官为何不跪?”云中锦又拍响惊堂木。
大胡子没有想到云中锦真当他是来喊冤的,一切公事公办,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已被陈克己从背后踢了一脚腿肚子,没有防备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前跪倒在地,想起身又被陈克己死死摁住了肩膀。
“你不是来喊冤的吗?喊冤就该有喊冤的样子,你不跪,就是故意来闹事的。敢到州衙闹事,得按滋扰生事论,少也得到牢里住上几,你自己看着办吧。”陈克己道。
“哼,就凭你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你们以为能拿得住我?”大胡子道。
“不能。”云中锦道,“但是,你以为州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朝廷的脸面,到州衙闹事视同于谋反,你当朝廷的驻军是摆设吗?虫爷要是不给个法,你觉得过得去吗?”
大胡子原本就是故意来闹事的,想给云中锦一个下马威,以他的功力,甩开陈克己也不费吹灰之力,但被云中锦这么一,反倒是不好再闹了。
毕竟云中锦是官,他是民,若是闹翻了,以云中锦的脾气必然不肯罢休,被她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恐会给虫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是真以谋反之罪论处,那事儿就闹大了。
如此一来,大胡子就只能乖乖跪着。
“好吧,跪便跪,今日我且给云大人一个面子。”
“跪直了。”陈克己又使劲将大胡子的肩掰正。
春木差点笑出了声,暗道,你也有今。
恨不得立即跑去漕帮总坛禀报帮主这一特大喜讯去。
“嗯,跪得甚好。”云中锦很满意,高声问道,“你有何冤,可与本官一一道来。”
“呃……”大胡子想了想,道,“我要状告漕帮帮主苏绣。”
“哦?”云中锦眉心一抖。
“因我在漕江的生意与漕帮偶有冲突,苏绣怀恨在心,杀绢花嫁祸于我。”大胡子道。
“你有何证据?”
“我亲见所见。”大胡子不假思索道,“因为绢花楼的地段好生意兴隆,我的确是很想要买下来,可苏绣就是不答应。她那楼里的大茶壶鬼精得很,我的人即便是伪装成嫖客也能被他认出来,根本进不去,只能在绢花楼外盯着。”
“这一盯,嘿,就见到苏绣从边门进了绢花楼,没过多久,便传来声音来绢花死了,大人您巧不巧?”
云中锦前倾半身盯着大胡子问道,“你看到苏绣几时进的绢花楼?”
“午时过后,差不多未时。”大胡子道。
“胡袄,未时苏帮主正与我们大人在海边岩礁上叙旧呢,又怎么去绢花楼杀人?”
陈克己脱口而出,被云中锦狠狠瞪了一眼,方觉又失言了,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哎,这不是硬往人家手里塞话柄吗?
果然,大胡子立即冷笑一声,“我咋就忘记了呢,云大人与苏绣交情匪浅,我上云大人这里告苏绣的状,岂不是自不量力?”
“大胡子,就事论事。虽则本官与苏绣有些交情,但也不会因为避嫌而罔顾事实,在你所的时辰里,本官的确是与她在海边岩礁上叙旧,岩礁附近多有渔民可以做证,因而你所的证据并不成立。”
大胡子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是我故意差的,事实上,我在未时所看到的,是苏绣的跟班,就是那个叫饭勺的。我寻思着,饭勺也是受苏绣指使的,都一样,因而,我状告苏绣没有错。”
云中锦与陈克己不由地相视了一眼。
那个时辰,她原本是要与陈克己去找绢花问话的,奈何苏绣突然冒出来扰乱了她的计划,同时又把饭勺支走。
难道苏绣就是因为听到了她与陈克己的话,抢先派饭勺去杀人灭口?
若是如此,那便是她害了绢花。
云中锦不禁打了个寒噤。
无法想象,苏绣能干出这种杀人害命的事情来。
但一想到当年侯荣之死的种种疑点,以及苏绣杀谢草偶时的那股子狠劲,又觉得,苏绣做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那是一个年纪就用烛台扎死了强盗头子,又踩着死人从坑里爬上来的主儿。
云中锦捏着惊堂木,呆了半晌,方才对大胡子道,“你所的,本官势必一一去查证,若是事实,本官定然依律法严惩凶手,若经查证为子虚乌有,本官亦要问你一个诬告之罪。本官如此安排,你可有异议?”
“行,那我就等着云大人抓住凶手问罪了。到时候,我要漕江城再也听不到什么帮主万安的声音,唯有虫爷吉祥。”
大胡子即刻将两臂一展,把陈克己甩得倒退了三、四步方才站稳脚跟,随后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了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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