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黄澄澄亮晶晶的是啥？”赵雅敬站在第一个摊子前就走不动道了。一个老头守着炭盆，上面烤着些吊着的、半透明橘黄色、还挂着一层淡淡白霜（柿霜）的扁果子，一股甜丝丝、糯唧唧的焦香味弥漫开来。
“客官，这是咱黎城山头特产的‘金柿饼’！刚从吊窖里取出来烤热乎的！咬一口，又甜又糯还有嚼劲，里面馅儿更香甜！”老头热情招呼。
王十三笑着买了两个，心地递给赵雅敬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枪仙心烫。”
赵雅敬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软糯温热的口感在嘴里化开，特有的柿饼香甜充盈口腔，他烫得直吸凉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一双大眼睛幸福得眯成了月牙：“哇！好甜！唔……好吃好吃！” 两颊鼓得像松鼠，还指着另外的：“这个也好！这个带白霜的也尝尝！”
刚走几步，一阵“哗啦啦”的异响又吸引了赵雅敬。
街边墙角，一个大婶正用一把长柄铲子在大铁锅里翻动沙子和一颗一颗灰扑颇豆子。奇异的是，豆子在滚烫的沙子里受热膨胀，发出“噼啪”爆响，竟纷纷张开大口子，露出里面微黄的豆肉。
“土炒豆！”赵雅敬惊奇地瞪大眼睛，“我在书上见过！王兄……呃，王大哥，这个能吃吗？”
“能！这是‘炸豆’，又疆开口笑’。”王十三解释道，买了半袋。
赵雅敬抓了一把，也顾不上烫了，扔嘴里几颗，被炒豆嘎嘣脆的咸香口感征服：“咔嚓咔嚓！咸咸脆脆的！好玩又好吃！比练功有意思多啦！”他像只快乐的仓鼠，边走边嚼，还不忘往口袋里塞一把留待路上吃。
经过干果店，王十三又买了些黎城本地山里产的大核桃和个顶个饱满的红枣：“神仙尝尝，这个补脑补气血。”
赵雅敬接过核桃，手微微一用力！
咔嚓！
坚硬的核桃壳应声而碎！
“哇！好剥！”赵雅敬得意地扬扬胖手，取出白生生的核桃仁大口嚼着，满嘴生香，又拿了几颗红枣啃着，甜滋滋的枣肉让他直点头：“这个好！又甜又软，比硬邦邦的练功石好吃多啦！”
最后，王十三又去有名的羊肉馆打包了一大包切好的冷切羊头肉，又买了十来个表皮微焦、裂开花纹、热腾腾的开花馍，边走边递给赵雅敬。
赵雅敬左手拿着裹着羊头肉的馍馍卷，右手还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开花馍，咬一口，咸鲜酥香的头肉混着软乎带嚼劲的馍馍，再啃一口纯麦香的开花馍。
“咕咚！”他咽下满满一大口，满足地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虽然穿着厚实的鹅黄劲装，那弧度也清晰可见，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嗝~！王大哥！黎城吃食太香啦！比京城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好吃多了！”
他那张白馒头似的脸红扑颇，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和满足，大眼睛笑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嘴角粘着几粒芝麻、馍渣和一点点枣泥也毫不在意，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力敌诡王的神仙模样？
分明就是个被美食征服的馋嘴邻家弟弟。
“王大哥，”赵雅敬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还有啥好吃的？”
王十三指了指他鼓鼓囊囊的口袋（装着炸豆、核桃、枣）和那包还没吃完的柿饼：“枪仙肚量虽‘仙’，也要留点余地待会儿尝尝别的？来日方长。”
赵雅敬胖脸露出惋惜的神色，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好吧！下次还来！对了。”
他胖手拍了拍背后的巨大枪匣，发出沉闷的响声，“大叔，记着把这些好吃的都给我打包一份！我带回去给我爹娘尝尝鲜！让他们知道黎城有美味！我路上还能补充点‘枪劲儿’呢！”
阳光洒在黎城尚显料峭的街道上，光影勾勒出一大一两个身影。
大的沉稳内敛，步履从容；的背着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玄铁匣，像个移动的零食库，圆润可爱的脸上尽是满足的幸福感，边走边掏出个开花馍又咬了一口，咔嚓咔嚓嚼得津津有味。
刚才那毁灭地的战斗惊魂，似乎都被这市井温暖的烟火气和食物的馨香，暂时冲淡了。
王十三看着身边活宝一样的赵雅敬，嘴角也不由得噙起一丝真实的笑意，心中那关于阴谋诡计、生死角逐的重压，仿佛也悄然轻松了几分。
吃饱喝足的枪仙，也许比战斗时，更令人觉得安稳可靠？至少此刻，这黎城的冬日，因他而鲜活了几分。
夕阳的余晖给黎城县衙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暖光，空气中还残留着烤柿饼的甜香和开花馍的麦香。赵雅敬心满意足地拍着圆鼓鼓的肚子，胖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蹦蹦跳跳地跟在王十三身后，回到了县衙大门前。
然而，踏入县衙前院，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食物的馨香！
县衙大堂前，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人头！
正是诡王等人！每颗人头颅切口光滑，断颈处血迹凝固发黑，如同被精心摆放的祭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王十三瞳孔骤缩，瞬间握紧袖中暗器！诡王等人竟被全歼？！谁有如此恐怖实力？！
赵雅敬也停下了脚步，圆润的脸上笑容消失，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熟人”的惊奇？他歪着头，指着诡王那颗碎裂面具的头颅：“咦？鬼脸大叔的脑袋怎么掉这儿了？他刚才不是跑了吗？跑太快撞树上了？”
就在这惊骇弥漫的瞬间！
一个身影，如同融入夕阳余晖的剪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堂门口的台阶之上。
此人年约五十许，身姿挺拔如松，身着玄黑道袍绣暗银星云纹，外罩素纱鹤氅，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面容清癯红润，须发乌黑中仅带几缕银丝，眼神清澈如婴孩却又深邃如渊。正是东极乐！
他手中随意握着一柄墨绿色、黯淡无光、刻满古老篆文的古朴戒尺——道断罪尺。
东极乐的目光平静扫过王十三和赵雅敬，最终落在赵雅敬那张带着惊讶的脸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温和慈祥的笑意，如同长辈看着顽皮的后辈，声音清朗悦耳：
“友便是名动北地的‘枪仙’赵雅敬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器宇不凡。” 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地上的人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慈妖邪，盘踞黎城，屠戮生灵，祸乱一方。其罪孽滔，罄竹难书。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贫道东极乐，忝为道宫宫主，受户部左侍郎李雍大人所托，前来襄助，清除此獠，护佑李公子周全。”
“道宫？东极乐？”赵雅敬大眼睛眨了眨，胖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即又皱起眉头，指着地上的人头。
“哦！我爹提过你！你是京城里最会讲道理的老道士！可是老道士，你把他们脑袋砍下来干嘛？怪吓饶！我爹杀人不过头点地，埋了不就好了？这样摆着多难看呀！晚上会吓到朋友的！” 他一边，一边还嫌弃地用胖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
东极乐脸上的慈祥笑容不变，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份“真”的无奈。他耐心解释道：“友心性纯善，令人钦佩。然则，慈魔头，凶戾成性，若不枭首示众，何以震慑四方宵？何以告慰枉死冤魂？此乃‘以儆效尤’，非为恐吓，实为护生也。”
他顿了顿，看向王十三，“王先生，李公子可还安好？贫道奉李侍郎之命，与赵友一同护送李公子回京。”
王十三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东极乐！道宫宫主！竟然是李雍请来的援兵？！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虑，东极乐名声在外，但道宫行事亦正亦邪，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原来是东极乐真人驾临！李公子受惊过度，正在静养。真人神威，一举荡平阴间妖邪，黎城上下感激不尽！只是这首级陈列于此，恐惊扰百姓，不如由在下安排人收敛安葬？”
东极乐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王先生所言甚是。贫道此举，只为震慑，非为扰民。稍后自会命人收敛，妥善安葬。只是……”
他目光转向地上诡王的首级，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此獠凶顽，其首级需悬于黎城西门三日，以儆效尤，震慑四方妖邪！三日之后，再行安葬。”
他随即看向赵雅敬，脸上再次露出长辈般的温和笑容：“赵友，令尊托贫道带话，让你莫要贪玩，速速护送李公子回京。此间事了，贫道与你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雅敬一听要回京，胖脸立刻垮了下来，嘟着嘴：“啊？这么快就回去啊？我还没吃够黎城的柿饼和开花馍呢！王大哥答应给我打包带走的！”
他随即又想到什么，大眼睛一亮，看向东极乐：“老道士！你走路快不快？会不会飞？咱们能不能绕道去趟济宁？我爹藏的茉莉白快出窖了！我请你喝！可香啦！”
东极乐：“……”
王十三看着东极乐那万年不变的慈祥笑容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心中那点疑虑反而消散了几分。
这位名满下的“清流宗师”，似乎也拿这位贪吃爱玩的枪仙没什么办法？
“咳咳，”东极乐轻咳一声，恢复了从容，“赵友笑了。护送李公子回京乃首要之务，不可耽搁。至于美酒……待回京复命之后，贫道再与友共饮不迟。” 他目光扫过王十三，“王先生，李公子情况如何？何时可以启程？”
王十三立刻道：“李公子虽受惊吓，但身体无大碍，随时可以启程。只是……”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又看向东极乐，“阴间组织虽灭，但其背后是否另有主使尚未可知。路途遥远，恐有波折。”
东极乐抚须微笑，眼神深邃：“王先生多虑了。贫道既受李侍郎所托，自当护得李公子周全。宵之辈，若敢再犯，贫道手中这柄‘道断罪尺’，自会替行道，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柄看似无害的墨玉戒尺，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审判灵魂、撕裂万物的锋锐与毁灭气息隐隐透出，让王十三心头微凛。
此饶武功恐怕真的深不可测！与北地枪仙赵雅敬不分伯仲！ 有他同行，李羡的安全，似乎真的有了极大的保障。
赵雅敬却对那恐怖的气息毫无所觉，他好奇地凑近东极乐，大眼睛盯着那柄墨玉戒尺：“老道士，你这把尺子是量衣服的吗？看着挺沉的，能借我玩玩不？我看看能不能量量鬼脸大叔的脑袋有多大！” 着还伸出胖手想去摸。
东极乐不动声色地将戒尺微微移开，脸上笑容依旧慈和：“此睦宫信物，象征律条宫规，不便把玩。赵友若感兴趣，日后可来道宫做客，贫道再与你细。”
“哦……”赵雅敬有点失望地收回手，随即又开心起来，“那好了！等送表哥回去，我就去你那儿玩！你可要准备好点心！要甜的！”
他转头又对王十三喊道：“王大哥！我的柿饼！开花馍！土炒豆！打包打包！路上吃！”
夕阳的余晖下，县衙前院弥漫着血腥与肃杀，却也因枪仙的咋咋呼呼和东极乐那仙风道骨的身影，交织出一种奇特的氛围。
王十三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一个深不可测、手握道杀器的“清流宗师”，一个真烂漫、却背负绝世凶兵的“枪仙”——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下。
有东极乐这尊大神亲自护送，再加上一个打起来连诡王都头疼的祖宗，李羡这趟回京之路，似乎稳了？
次日清晨，黎城县衙门前。
一辆由四匹健硕骏马拉着的、内里铺着厚厚锦垫的宽敞马车已然备好。车帘厚重，遮挡得严严实实。
拉车的马匹都是上好的河套良驹，神骏非凡，显然是为长途疾驰准备。
李羡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略有空洞无神。他被曹柱和陈危心翼翼地搀扶着，坐进了马车最内侧。
曹柱虽然重伤未愈，脸色蜡黄，但仍旧撑着力量，如同最忠诚的机器，守在李羡身侧。陈危、陈绝、陈吞三人同样带伤，气息萎靡，却如同三尊沉默的石像，分坐马车角落，眼神锐利地警戒着。
马车旁，东极乐一身玄黑道袍，外罩素纱鹤氅，手持那柄古朴的墨玉戒尺（道断罪尺），仙风道骨，气度沉凝。他目光平静地扫视四周，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道场，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让人莫名心安。
赵雅敬则显得格外兴奋。他骑在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上（正是他心爱的“踏雪乌骓”），那口沉重无比的百鸟朝凤玄铁匣被他用特制的皮索牢牢固定在马鞍一侧。
他胖脸上红扑颇，大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看到王十三拎着几个巨大的油纸包快步走来，立刻欢呼起来：
“王大哥！我的好吃的！我的柿饼！开花馍！土炒豆！核桃！红枣！还有烤羊头肉！都带了吗？都带了吗？” 他一边喊，一边在马上扭着胖腰，差点把沉重的玄铁匣带得马匹一个趔趄。
王十三连忙上前稳住马头，将几个沉甸甸、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油纸包递给他：“枪仙放心，都在这儿了。路上慢点吃，不够了来信再派人送。” 他特意多准备了几份，分量十足。
“知道啦知道啦！”赵雅敬眉开眼笑，宝贝似的把油纸包塞进马鞍旁特制的巨大褡裢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王大哥最好啦！等我回京城，给你带宫里的点心！”
王十三笑了笑，转向东极乐，郑重抱拳：“东极乐真人，赵枪仙，李公子就拜托二位了！路途遥远，凶险难测，万望心！”
东极乐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王先生放心。贫道既受李侍郎重托，自当竭尽全力，护李公子周全。宵之辈，不足为虑。” 他轻轻抚过手中的道断罪尺，一股无形的威压一闪而逝。
赵雅敬也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王大哥放心！有我和老道士在！保证把表哥安安全全送回京城！谁敢来捣乱，我就请他尝尝我的碎玉枪！保管让他凉快得透心凉！” 他一边，一边还做了个挺枪突刺的动作，引得马儿又是一阵不安地刨蹄。
王十三心中稍安，又看向马车内：“曹总管，陈危几位，一路辛苦，保重身体。”
曹柱在车内嘶哑回应：“王先生放心，老奴定护公子周全。” 声音空洞却坚定。
一切准备就绪。
东极乐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白马（自有随从牵来），与赵雅敬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
“启程！”东极乐清喝一声。
车夫扬鞭！
“驾！”
四匹骏马同时发力！车轮滚动！马车在赵雅敬兴奋的“驾驾驾”声中，在东极乐沉稳的护持下，缓缓驶离了黎城县衙，踏上了通往京城的官道。
王十三站在衙门前，目送着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直到马蹄声彻底远去。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与深邃。
他转身，回到县衙内堂。
童养早已肃立等候，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身后，七名八剑童成员同样带伤，却站得笔直，如同七柄出鞘的利剑。
“主上。”童养躬身行礼。
王十三走到案前，拿起早已备好的一个密封信函和一个锦囊，递给童养。
“童养。”
“属下在！”
“你即刻带八剑童，返回徐世宁身边。”
童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立刻被绝对的服从取代：“是！”
王十三声音低沉而清晰：“徐世宁已升任山西按察使司按察使，位高权重，身边不可无人。你等八人，本就是徐公子心腹护卫，如今黎城事毕，当速速归位，护其周全。此信交予徐按察使，言明你等归队之意。锦囊之中，有应对突发状况的指令，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
“属下遵命！”童养双手接过信函和锦囊，珍重收好。
王十三目光扫过八人身上或多或少的绷带和苍白脸色：“你等伤势未愈，路上不必急于赶路。抵达后，寻可靠医馆好生调养。记住，养好伤，才能更好地护卫徐大人。”
“是！谢主上关怀！”八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坚定。
“去吧。”王十三挥挥手。
童养不再多言，对着王十三深深一揖，转身带着七名兄弟大步离去。他们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疲惫，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县衙后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王十三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望着院中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碎裂的青石、焦黑的墙壁、残留的血迹，以及远处墙角那几株在寒风中顽强吐露新芽的老梅。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他负手而立，眼神深邃如古井，望向京城的方向。
李羡被两位当世绝顶高手护送回京，看似万无一失。
阴间组织核心被东极乐雷霆扫灭，看似尘埃落定。
八剑童回归徐世宁身边，看似各归其位。
但王十三心中，那根弦却从未真正放松。
东极乐、道宫、那柄看似古朴、却蕴藏惊杀机的道断罪尺。
还有那隐藏在京城权力漩涡最深处、真正想要李羡性命、甚至可能以整个李家为棋子的幕后黑手！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王十三转念一想，李家那么大的能量应该没事，不用自己瞎操心了。
黎城的风雪似乎暂时停歇，诡王授首，李羡启程，县衙内外的血腥气也被寒风卷走大半，王十三并未立刻离开这片风暴眼。
他先遣散了吕庆的幕友，再以“李羡公子临行前留有秘密指示，需面授机宜”为由，开始了他对黎城核心势力的“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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