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徐四身后，沉默不语的徐三，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那双镜片之后的眼睛，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进行着海量的信息分析。
李道然的呼吸频率，几乎为零。
他身上炁的波动，若有若无，根本无法捕捉。
他身下的青牛，肌肉线条流畅，眼神灵动，绝非凡品。
还有他身上那件道袍，材质古老，风化的痕迹自然无比，不像是做旧的。
结论只有一个：无法分析，无法定义，无法理解。
这是一个完全超出现有异人数据模型之外的个体。
这放牛娃究竟什么来头。
面对徐四用“规矩”发起的绝杀，李道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是一种俯瞰众生，洞悉一切的淡然。
“呵呵……”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饶耳朵里。
这笑声，让徐四的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有规，地有地法，人有人律。”
李道然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从徐四和徐三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之上。
“然，大道行于其上，包罗万象。”
他顿了顿，将目光收回，直视着徐四，语气平淡，却像是阐述着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在道中行，何须入尔等之规？”
此言一出，整个厂房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空！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在道中行，何须入规？！】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九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徐四的心头！
霸道！
狂妄！
不，这不是狂妄，这是一种陈述！一种理所当然的陈述！
他用人间的律法，去约束一个自称“在道中斜的存在？
这一刻，徐四感觉自己刚才掏出本本的那个动作，愚蠢到了极点。
这就好比一只蚂蚁，非要拦住太阳，问它今的出行路线有没有跟蚁王报备一样。
格局，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完了完了……”张楚岚在一旁捂住了脸，心里哀嚎，“四哥这下把前辈给惹毛了！”
李道然心中也是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靠着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玄幻，总算是把场子给镇住了。
他感觉自己因为精神透支而有些涣散的扮演状态，又重新稳定了一分。
为了彻底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他将目光投向霖上那具已经开始散发出浓烈腐臭味的僵尸残骸，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为今晚的事情做了一个最终定性。
“此物逆而行，已有谴。尘世纠葛，本与我无关。”
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将自己从“参与者”的身份，瞬间拔高到了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和“旁观者”。
这下，徐四是彻底没话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论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他已经准备掏出手机，向总部请求更高级别的支援了。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徐三，突然开口了。
徐三却在这时从尸体旁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四儿，你过来看看。”
徐四走了过去，低头一看，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只见那活尸的胸口处，皮肉上浮现出无数道极其细密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并非外力所致，而是从它身体内部生长出来的，构成了一个个玄奥复杂的符文，死死地锁住了它体内的尸气。
“这是……”徐四的声音有些干涩，“言出法随……竟然是真的？”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道然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
与此同时，在工厂外数百米的一栋废弃居民楼顶。
柳妍妍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趴在台边缘，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工厂里的一举一动。
王并的逃跑，哪都通的到来，全都被她看在眼里。
她的心，一直在剧烈地跳动。
恐惧和不甘，像两条毒蛇，啃噬着她的理智。
那头“尸兄”，是她耗费了半生心血，用了无数材地宝才炼制出的杰作，是她未来在家族中立足的根本！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
她不甘心！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个男饶那句话。
“敕令：安息！”
那句话，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不仅定住了尸兄，也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是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凌驾于湘西柳家传承千年的“术”之上。
那是……“法”！
是规则！
还是道！！！
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在出那句话后，身体晃了一下，脸色也变得苍白。
她甚至捕捉到了他用袖袍掩住嘴角的那一瞬间。
他在掩饰！
他在掩饰自己的虚弱！
这个发现，让柳妍妍的恐惧消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疯狂的念头。
这种力量，必然有巨大的限制，或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如果能从尸兄的残骸里，窥探到这种“法”的一丝奥秘……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
这可能是她，乃至整个湘西柳家，一步登的大机缘！
值得赌上一切！
她耐心地等待着，看着哪都通的人将张楚岚、冯宝宝，还有那个道长和他的牛，全都“请”上了车。
车队亮着灯，呼啸而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人之后，柳妍妍才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楼顶滑下，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工厂。
厂房里，只剩下那具残骸，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柳妍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让她心悸的威严气息。
她心翼翼地靠近，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特制刀。
她蹲下身，先是检查了后颈的伤口，那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尸兄的心脏位置。
那里，是她种下“本命尸核”的中枢。
她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刀精准地划开尸体胸口的皮肉。
没有想象中的阻力，尸体内部的肌肉组织已经变得像朽木一样脆弱。
她的手伸了进去，在冰冷腥臭的胸腔内摸索。
没有摸到那团熟悉的、充满狂暴力量的尸核。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东西。
柳妍妍心中一紧，用力一抠，将那东西挖了出来。
她缓缓摊开手掌。
借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她看清了掌心的东西。
那一瞬间，柳妍妍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那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的晶体。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仿佛由最纯粹的“死亡”与“终结”这两个概念凝聚而成。
晶体并非完全透明，内部，一个极其微、却仿佛蕴含着无穷道韵的古篆，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那个字是——“寂”。
【寂】字晶体被柳妍妍心翼翼地放到随身携带的盒子里，
然后放到胸前贴身放好。
长舒一口气后，她便快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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