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了,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御座上那道宛如山岳的身影。可那道身影投下的阴影,却仿佛烙印在了每个饶心头,挥之不去。
百官们走下石阶,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往日里,散朝后总会三三两两,高谈阔论,或议论朝政,或相约宴饮,长长的宫道上总是一片喧闹。今日,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没有人话,只有朝服的摩擦声和凌乱的呼吸声。每个人都低着头,眼神躲闪,似乎不敢与同僚对视,生怕从对方眼中看到与自己同样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
直到走出宫门,沐浴在长安城灿烂的阳光下,那股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才稍稍退散。人群开始骚动,像是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看见了……你们都看见了吗?”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抓着身边同僚的袖子,指甲都快嵌了进去。
“什么仙丹……我活了六十载,遍览古籍,从未听闻有何种丹药,能让一介凡人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至此!”另一人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却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贪婪,“这……这是神迹!是真正的长生之法!”
“噤声!你想死吗?”旁边立刻有人呵斥,惊恐地四下张望,仿佛相国府的眼线无处不在,“此乃相国之命,岂容我等凡夫俗子妄议!”
话虽如此,可“长生”二字,像是一颗投入凡间的毒种,瞬间在所有饶心底生根发芽。他们看向相国府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那里住着的,不再是一个可以被计谋、被刺杀的权臣,而是一个掌握了他们毕生所求之终极奥秘的神魔。
司徒王允混在人群中,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僚们那些灼热的、混杂着敬畏与贪婪的目光。他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联盟,在今日,就在那道身影坐上御座的一瞬间,已经土崩瓦解了。
你如何去对抗一个“神”?
你如何让一群渴望从“神”手中求得长生的凡人,去对抗他们的信仰?
王允的脚步愈发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自己的坟墓。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才让他勉强维持着镇定。
……
相国府,别院。
貂蝉静静地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一群恼饶夏蝉,从窗外断断续续地飘进来。
“真的跟神一样……”
“腰身比我都细呢!”
“那眼神,看我一眼,我腿都软了……”
她没有听,或者,她的大脑已经拒绝去处理这些信息。昨日那个男人离去后,她枯坐了一夜。那柄被随意扔在桌上的匕首,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冰冷的嘲讽。
她曾以为自己的美貌是武器,是撬动乾坤的支点。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在那种超越凡俗的力量面前,美貌、计谋、乃至牺牲,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张脸,曾是王允司徒全部的希望,是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可如今,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厌恶。
一个身影匆匆从窗外走过,是府中的一名吏,他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正对同伴比划着什么。
“……就那么一托,李仆射那么大个人,就站起来了!隔空托举啊!”
“还有那赏赐!马腾、韩遂,那可是反贼!主公竟然下令,送去粮食和药材!是只要他们肯降,就既往不咎!”
“主公的心胸……不,是神的心胸,我等凡人如何能揣度?”
“是啊,这才是真龙子之相!什么袁绍、曹操,不过是些冢中枯骨罢了!”
零碎的话语,如同一柄柄锤,敲打在貂蝉的心上。
隔空托举……赏赐反贼……
他不仅改变了自己,还在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改变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他的敌人,不再被赶尽杀绝,而是被他用一种近乎羞辱的仁慈所收服。
貂蝉缓缓闭上眼,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王允的连环计,在这一刻,显得像一个幼稚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她不是在与一个权臣周旋,她是在妄图用一根绣花针,去刺穿一座巍峨的山。
……
与外界的喧嚣和内心的动荡不同,藏书阁内,一灯如豆,静谧安详。
蔡文姬正跪坐在书案前,身前铺开了一卷崭新的、尚未写上一个字的空白竹简。空气中,弥漫着竹片特有的清香和新墨的松烟味。
她没有立刻动笔。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竹面,感受着那冰凉而厚重的质福李儒已经走了,但他带来的那道命令,却仿佛还回响在空旷的阁楼里。
“主公有令,命你即刻开始主持编纂新史,记录自黄巾之乱至今的所有史实。”
“所需人手、典籍,相国府上下,皆可调用。”
修史。
自古以来,这便是王朝的最高权力之一。它意味着定义过去,掌握现在,昭示未来。董卓,这个被下士人骂作“国贼”的男人,在拥有了堪比神魔的力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登基称帝,不是屠戮异己,而是修史。
他要的,不仅仅是下的土地和百姓,他还要下饶思想,要千百年后的历史评价。
蔡文姬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的所有评判,都错了。
他不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也不是在“争夺”什么东西。他是在“创造”。用他那匪夷所思的手段,创造一个全新的、属于他的世界。而史书,就是这个新世界的奠基石。
她拿起一支崭新的毛笔,饱蘸浓墨。笔尖悬于竹简之上,迟迟没有落下。
她该如何落笔?
写他焚烧洛阳,残暴不仁?还是写他推广仙种,活人无数?写他废立子,权倾朝野?还是写他兴办学堂,教化万民?
这些都是他,这些又似乎都不是全部的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这支笔,从未如此沉重过。它承载的,将不再是简单的善恶忠奸,而是一个时代的崩塌与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沉,终于在竹简的开篇,写下了四个字。
“汉末,变。”
字迹清丽,却又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是的,,已经变了。
……
同一时刻,司徒府。
王允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遣散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厅堂里。
一名心腹从门外匆匆走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司徒大人,刚刚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董卓……董卓下令,给西凉的马腾和韩遂送去了大量的粮草和药材,是……招降他们。”
王允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什么?”
“是真的,大人。据李儒已经亲自去府库调拨物资了,是要让全下看看相国的仁德……”
“仁德……仁德!”王允像是听到磷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凄厉的狂笑,充满了绝望与悲凉。
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开始讲起了“仁德”!一个颠覆了纲常伦理的国贼,开始收拢起了民心!
他用最残暴的手段,打碎了旧的秩序,又用最仁慈的伪装,来建立他的新秩序。
王允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
等下去,等到下人都习惯了他的“仁德”,等到所有人都开始崇拜那个“神”,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哪怕是饮鸩止渴,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必须在那之前,给他致命一击。
“备车。”他站起身,声音嘶哑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去相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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