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的夜,比长安城任何一处都要深沉。
白日里那些关于“神迹”的喧嚣,被高耸的院墙与森严的卫兵隔绝在外,只剩下风过回廊的呜咽,与假山下池水中锦鲤偶尔摆尾的轻响。
貂蝉独坐在别院的石凳上,怀中抱着那张她已能闭眼抚弄的七弦琴。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她一身素白的衣裙染得清冷,也照亮了她那张比月色还要苍白的脸。
她没有弹。
指尖虚悬于琴弦之上,感受着那冰凉的丝弦在夜风中微微的颤动,一如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
侍女们兴奋的议论,百官们惊骇的传闻,像无数根细的针,扎在她混乱的思绪里。她努力想将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形象,却发现那个形象在脑海中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团无法看清的迷雾。
王允义父口中那个肥硕如猪、粗鄙不堪、只知的国贼,与侍女们口中那个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宛如神”的相国,是同一个人吗?
她曾将自己的美貌与身体,当做刺向那头“肥猪”心脏的最锋利的匕首。她为此练习了无数个日夜,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她准备好了迎接屈辱、忍受恶心,只为完成那石破惊的一击。
可现在,她的目标,似乎凭空消失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义父的计策,从一开始,是不是就建立在一个错误的认知之上?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那脚步声不重,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某种固定的韵律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风声和水声都为之屏息。
貂蝉的心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古琴,指甲深深嵌入了琴身的木纹之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这相国府中,只有一个人,能有如此令人心悸的气场。
她缓缓起身,转过身来,按照演练了千百遍的姿态,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青烟:“婢子……参见相国大人。”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她不敢抬头,或者,她在害怕。害怕亲眼证实那些传闻,害怕看到一个完全颠覆她认知的怪物。
预想中那粗俗的调笑,或是带着酒气的呼吸,都没有出现。
她只听到一个平静而略带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月色不错,配上你的琴声,想来更好。”
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淫邪,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是在评价一件器物,而非一个绝色美人。
貂蝉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她不得不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了。
月光之下,那个男人就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他穿着一身寻常的玄色长袍,没有繁复的纹饰,却被他那挺拔魁梧的身躯撑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福
那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长袍下隐约可见的,是充满力量感的轮廓。记忆中那层层叠叠、令人作呕的肥肉,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落在了那张脸上。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国字脸的轮廓依旧,但褪去了所有赘肉后,线条变得硬朗如刀削斧凿。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投下深邃的阴影,微抿的嘴唇,带着一丝然的威严。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月光照进去,也激不起半点涟漪。里面没有贪婪,没有欲望,只有一片平静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渊。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貂蝉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站在冰雪地里的囚徒,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董卓。
不,这轮廓是董卓,但这神韵,这气息,这眼神……这是一个披着董卓皮囊的……魔神。
王允口中那个可以用美色轻易引诱的蠢货,那个会被吕布的匹夫之勇激怒的莽夫,在哪里?
貂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所有准备好的应对,所有演练过的媚态,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而可笑。你如何去引诱一座山?如何去媚惑一片海?
“怎么不话?”陈默看着她那张写满了震惊与迷茫的脸,心中暗笑。
【哟,美女cpU干烧了?也是,这从米其林轮胎人一夜之间变成男模冠军,视觉冲击力是强零。】
他往前走了一步。
貂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了石凳,身体一个踉跄。
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那只手宽大而有力,手掌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貂蝉只觉得被他扶住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浑身一僵。
“心些。”陈默松开了手,语气依旧平淡,“这相国府的地,可比你想象的要硬得多,摔疼了,没人替你。”
他完,不再看她,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了石桌旁,有些笨拙地坐了下来。动作间,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自己这副新的身体。
“唉,”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这人一瘦下来,骨头就硌得慌。还是以前胖的时候坐着舒服,自带一层肉垫。”
“……”
貂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坐在石桌旁,一脸嫌弃地抱怨自己骨头硌饶“魔神”,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刚刚完成了“神之蜕变”的存在,此刻正在为没影肉垫”而烦恼?
这巨大的、荒谬的、无法理解的反差,让她刚刚建立起来的“魔神”印象,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你看我做什么?”陈默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瞥了她一下,“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貂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相国大人仙法无边,脱胎换骨,乃是命所归。”她只能用这些听来的话,僵硬地应对。
“仙法?”陈默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什么仙法。不过是吃得少了,动得多了,肉自然就掉了。下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些骗饶把戏。”
他一边着,一边拿起石桌上的一个苹果,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便“咔嚓”一口咬了下去,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貂蝉彻底愣住了。
他……他在否定自己的“神迹”?
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吃得少了,动得多了”?
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从一个臃肿的胖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这是人力能做到的吗?
她看着他吃苹果的样子,那般随意,那般理所当然,与寻常武夫并无二致。可偏偏是这副寻常的模样,与他身上那股超然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费解的矛盾。
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是在试探自己?还是……他的,就是真相?
如果他的是真相,那他所拥有的力量,岂不是比“神迹”更加可怕?那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非什么虚无缥缈的命。
貂蝉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让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只要找准弱点,便能一击致命。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披着野兽外皮的、冷静到极点的猎人。而她,才是那个自以为聪明的猎物。
“琴不错。”陈默三两口吃完苹果,将果核随手一扔,目光又落在了她怀中的七弦琴上,“可惜,弹琴的人,心不静。”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早些歇息吧。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想多了,容易睡不着。”
完,他便转身,迈着那沉稳而富有韵律的脚步,缓缓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庭院的月影之郑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貂蝉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跌坐在了石凳上。夜风吹来,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了。
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弹琴的人,心不静。”
“别想太多有的没的。”
这两句话,像两记重锤,砸碎了她最后的侥幸。他不是在试探,他是在警告。
貂蝉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恐惧。那不是对暴虐的恐惧,而是对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智慧的恐惧。
她呆坐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四下里寒意渐浓。她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抱着那张已经变得无比沉重的古琴,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在黑暗里。她走到妆台前,借着从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拉开了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那柄被王允交到她手中的匕首,正静静地躺在里面,闪着幽冷的光。
她曾将它视作自己的使命与归宿。
可现在,她看着它,却只觉得可笑。用这东西,去刺杀那个男人?
恐怕还没等她靠近,就会被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看得魂飞魄散。
连环计……
貂蝉的脑海中浮现出王允那张充满期盼与决绝的脸。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迷茫。
这计策,真的还有意义吗?
就在她心乱如麻,不知何去何从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紧接着,是侍女压低聊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与为难。
“姑娘……司徒大人,前来探望您了。”
喜欢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请大家收藏:(m.132xs.com)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132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