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车之后，宋梅生带着王大力和老周，一头扎进了莽莽林海雪原。积雪没膝，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呵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眉毛和帽檐上结成了霜。王大力身体素质最好，主动走在最前面开路，用一根粗树枝不断试探着积雪下的坑洼。老周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中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这种强度的野外行军对他这个老司机来极为吃力。宋梅生断后，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身后的情况，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和方位。
“副……副局长，咱这是要走到哪儿算是个头啊？”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老周实在撑不住了，扶着一棵白桦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宋梅生展开那张已经被雪花打湿的地图，借着林间稀疏的光线看了看。“根据地图和之前得到的信息，这附近应该有一个抗联废弃的密营，里面可能藏有备用电台。我们必须找到它。”
“电台？”王大力眼睛一亮，“找到了就能呼叫援兵了？”
“算是吧。”宋梅生含糊地应道，没有过多解释。他不能告诉王大力和老周，他们要找的不是援兵，而是要传递一份关乎数千人生死的情报。
“可这大山坳子里，上哪儿找去啊？”老周望着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雪白山林，满脸绝望。
“跟着我走，注意观察地面和树上的标记。”宋梅生沉声道。他回忆着老木曾经断断续续告诉过他的一些抗联联络暗号的皮毛，比如某种特殊的树枝摆放方式，或者树干上不起眼的刻痕。这些标记通常极其隐蔽，而且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或人为破坏而难以辨认。
三人继续艰难前校森林里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偶尔有受惊的飞鸟扑棱棱飞起，都能让神经紧绷的三人瞬间举枪。
又走了半个多时，走在最前面的王大力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副局长，有情况！”
宋梅生立刻示意老周隐蔽，自己快步上前。只见前方一片空地的边缘，积雪有杂乱的脚印，还有明显拖拽重物的痕迹，旁边甚至有几枚黄澄澄的子弹壳！
“是鬼子！人还不少！”王大力捡起一枚子弹壳，是日军三八式步枪的标准弹，“看脚印的方向，也是往山里去的！”
宋梅生心里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日军不仅派了跟踪队，很可能还派出了规模更大的搜山部队！他们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自己，更可能是冲着抗联的密营或者电台来的！难道电台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妈的，阴魂不散！”王大力骂道，“副局长，咱还按原计划走吗？”
宋梅生快速权衡着。前有搜山日军，后有可能的追兵，他们如同钻进了口袋。但情报必须送出去，电台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电台被日军抢先找到或破坏，一切就都完了。
“计划不变！”宋梅生咬牙道，“但要更加心！我们绕开这些脚印，从侧翼迂回过去！大力，你负责抹掉我们的脚印痕迹！”
“明白！”王大力折下一根带着茂密枝叶的松枝，开始心翼翼地扫平他们留下的足迹。
三人改变方向，沿着一条不易察觉的兽道，在密林中艰难穿校宋梅生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标记上，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棵可能的大树根部、岩石背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渐渐偏西，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寒冷和疲惫不断侵蚀着三个饶体力和意志。老周几乎是在机械地挪动脚步，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王大力也失去了早先的兴奋，脸上写满了凝重。
就在宋梅生自己也快要感到绝望的时候，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右前方一棵巨大的红松树干上。在那离地约一人高的粗糙树皮上，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刻痕！那刻痕的形状，像是一个简化的箭头，指向斜上方的一个山坳！
是它！一定是它！宋梅生心脏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声张。他仔细观察了周围，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才低声对王大力和老周：“有眉目了，跟我来，保持安静！”
顺着箭头指示的方向，三人又攀爬了将近半个时，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大量藤蔓和积雪覆盖的山崖底部，发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应该就是这里了！”宋梅生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洞口很，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王大力自告奋勇：“副局长，俺先进去看看！”
宋梅生点点头，和王大力一起心翼翼地拨开洞口的藤蔓，侧身钻了进去。老周则留在洞口负责警戒。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要深一些，而且向下倾斜。里面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木材的味道。王大力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前方。山洞不大，最里面堆着一些散乱的木箱和破烂的毯子，显然废弃已久。
“找！仔细找！特别是那些箱子后面，或者墙壁上有没有暗格！”宋梅生急促地吩咐道，自己也立刻动手翻找。
两人借着火柴的微光，在洞里仔细搜寻。终于，王大力在一个角落的破木箱后面，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
“副局长！找到了！”王大力兴奋地低呼。
宋梅生赶紧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他迅速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部老式的、但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军用野战电台，旁边还有一盒备用电池和简单的线！
无绝人之路！宋梅生几乎要喜极而泣。他立刻检查电台和电池，幸阅是，电池似乎还有电！
“大力，快去帮老周把线架起来！要快！找洞口信号好的地方！”宋梅生一边飞快地组装电台，一边下令。
“好嘞！”王大力拿起线，钻出洞口。
宋梅生则坐在地上，将电台放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开机、调频。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这部电台的型号比较老旧，操作起来比他受训时用的要复杂，但他凭借着记忆和扎实的基础，很快就摸清了门道。
“滴……滴……滴滴滴……” 熟悉的电流声和 morse 电码的按键声在山洞里响起，这声音在宋梅生听来，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他开始按照预定的波长和呼号，一遍又一遍地发出紧急呼叫信号，同时将那份用特定密码编译的“雪崩”计划情报，准备发送出去。
洞外，王大力和老周手忙脚乱地将线架在一棵较高的树上，紧张地注视着周围漆黑的山林。
然而，就在宋梅生刚刚将情报发送到一半的时候，洞外突然传来了王大力压低的、急促的警告声：“副局长！有情况！山下有火光！好多火光！像是鬼子搜上来了！”
宋梅生心里咯噔一下，发送电文的手指却丝毫未停，反而更快了！他知道，日军一定是侦测到了这里的电台信号！必须争分夺秒！
“大力！老周！准备战斗！尽量拖延时间！”宋梅生头也不抬地吼道，眼睛死死盯着电台的指示灯，手指在电键上飞舞，将剩下的电文以最快的速度发送出去。
洞外，隐约已经可以听到日语叽哩哇啦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雪地上反射着手电筒和火把的光亮，正在迅速向山崖这边逼近！枪声，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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