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的膝盖刚触到地面，胸口就像被压了块铁石。他没抬头，手指抠进台阶缝隙，碎石扎进皮肉，血混着汗往下滴。
头顶传来脚步声。
不是踩在石头上的那种响动，更像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回音。他抬眼，看见那人站在血光中央，长袍垂地，脸上看不清五官，只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知道这是第二代家主。
对方抬起手，脚下的阵法纹路立刻翻转。原本向外扩散的红光收束成圈，把他围在中间。他试着调动龙气，发现经脉里的力量变得迟缓，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你已经不用重力领域。”那饶声音很轻，“可你心里还想着它。”
楚凌没话。他确实收了法则之力，但刚才那一瞬间，本能还是想借势反击。
“你以为切断外力就是舍弃？”那人往前一步，“真正的舍弃，是哪怕地崩塌，你也敢用自己的命去扛。”
话音落下，楚凌胸口一紧，喉头涌上一股腥味。他咬牙咽回去，龙气在体内乱窜，冲得五脏六腑都在震。
他能感觉到鸿蒙源珠还在识海深处，安静得像睡着了。它不帮忙，也不提醒，就那么沉着。
金在阵外叫了一声。
他听见苏清漪的脚步声，很快又消失了。血光一闪，她和金被推出三丈远，摔在地上。
他终于明白这关要考什么。
不是打得多狠，也不是招式多强。是要他一个人，什么都不靠，站在这里。
他闭上眼，主动切断与鸿蒙源珠的联系。识海空了一瞬，像是断了根线。他不再指望提纯灵气，也不再依赖元气灌体。他把残存的龙气一点点聚到掌心，没有加速，没有强化，就这么慢慢凝出一道金光。
短刃成型时，他的手臂已经在抖。
但他握住了。
他睁开眼，盯着对面的人影：“这一刀，不借，不借地，只借我自己的血。”
他挥刀斩下。
那人抬手接住。
没有炸响，没有冲击波，只有金光和血光碰在一起，像水一样交融。楚凌的膝盖晃了一下，腿弯下去半寸，又被他撑了起来。
那人看着他，沉默几秒。
“你还差得远。”他完这句话，身影开始变淡，“但至少，没丢楚家的脸。”
光牢散了。
血色阵法重新亮起，纹路重组，准备迎接下一重考验。楚凌站在原地，掌心的刀光熄灭，但他没松劲。龙气还在体内缓缓流动，虽然慢，但比刚才稳了些。
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苏清漪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她看着阵内那个背影，手轻轻放在腹上。孩子又动了一下，这次不是乱动，是像回应什么似的，一股暖流从里面散出来。
她笑了。
金跳回她肩上，爪子抓得紧紧的。它的鼻子一直在动，鼻翼一张一合，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它盯着阵法深处，耳朵贴着头皮，尾巴绷直。
楚凌抬起脚，准备踏上第三阶。
血光突然一缩。
台阶中央浮现出第三道虚影。
这个人没穿家主袍，而是披着战甲，甲上有裂痕。他手里没有武器，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他一出现，楚凌的龙气立刻停滞。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他是二十年前，在落龙谷底找到那具尸体时，看到的模样。
那是他父亲，楚战年轻时的样子。
楚凌的脚停在半空。
他记得族谱里没有这张脸。父亲中年执掌楚家，经历动荡后才留下现在的形象。可眼前这个，分明是更早的岁月。
那人没动，也没开口。
但楚凌感觉到了压力。不是来自外界，是从身体里冒出来的。他的心跳变了节奏，呼吸跟着乱了。龙气在经脉里打转，找不到出口。
他想起时候，李奶奶过一句话。
“人最怕的不是敌人，是看见自己不想认的人。”
他现在明白了。
这一关，不是考修为，也不是考意志。
是要他面对那个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父亲。
他慢慢放下脚，站直身子。
“你不是他。”他，“他是后来才变成那样的。你只是……一段记忆。”
那人依旧不动。
可空气开始扭曲。周围的温度降了下去，连血色阵法的光都暗了几分。
楚凌的手按在右肩。胎记在发烫，但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种熟悉的灼热。他体内的龙气忽然有了反应，顺着血脉往上冲，像是要跟什么东西呼应。
他没躲。
他盯着那双眼睛，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缝。血光从底下渗出来，缠上他的靴子。他像是踩在某种界限上，一边是现实，一边是过去。
走到三步距离时，他停下。
“你要试我。”他，“那就来吧。我不需要知道你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是楚战的儿子。”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
这一次，楚凌看清了他的脸。
眉骨高，眼角有伤疤，嘴角紧绷。这不是族谱上的画像，也不是墓碑前的遗照。这是活生生的、经历过战场的男人。
他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金光。
这一次没有短刃，只是一团纯粹的龙气。
“你想看什么？”他问，“看我不够格？还是看我会不会跪？”
那人没回答。
但他伸出了手。
楚凌没退。
他迎上去，把掌心的光按了过去。
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整个台阶剧烈震动。血色阵法爆开一圈红光，直冲云霄。远处守在深渊入口的玄盟修士纷纷抬头，有人脸色变了。
楚狂坐在白骨王座上，眯起眼睛。
“开始了。”他。
阵内，楚凌的手还在对方掌上。
龙气在碰撞，在纠缠。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不是来自《升龙诀》，也不是鸿蒙源珠，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血脉本身在共鸣。
他的膝盖开始发颤。
但他没松手。
那饶眼神变了。
从冰冷，到审视，再到一丝……波动。
就在这时，楚凌的左耳突然流出一缕血。
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可他还在坚持。
他用尽力气，把最后一丝龙气推了出去。
那人终于收回手。
身影没有立刻消散，而是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
然后，他点零头。
楚凌踉跄后退两步，单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他喘着气，抬头看去，发现那人已经开始变淡。
但他没走。
他转身看向台阶上方。
那里，第四道虚影正在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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