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眼前哨站的金属闸门在车队后方缓缓闭合，发出沉重的轰鸣，将外界的荒凉与危险暂时隔绝。
但基地内部的空气，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格纳库平台上的守夜人士兵们看着车队归来，眼神复杂。
他们看到了装甲车上新增的刮痕与能量灼烧的痕迹，也看到了瓦力手臂上那显眼的、虽然经过处理却依旧狰狞的伤口，更从先期传回的战报中知晓了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以及革命军那种名为“因果爆破”的、堪称恐怖的技术。
效率与恐惧，如同双生藤蔓，在每个人心中悄然滋生。
苏苦和他的革命军技术兵们率先走下车辆，他们沉默而有序，带着一种与守夜人基地格格不入的、历经血火淬炼后的冷硬气质。
苏苦本人则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淡然的表情，仿佛刚刚只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野外勘察。
他与迎上来的凯尔文指挥官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带着他的人返回了隔离区，似乎并不急于立刻获取答复。
秦月在瓦力的搀扶下走下车，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让她脚步有些虚浮。
她几乎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好奇、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疏离的目光。
尤其是当她走过时，一些士兵会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仿佛她身上带着某种危险的辐射。
“一群怂包！”瓦力不满地低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格纳库里回荡，让几个年轻的士兵羞愧地低下了头。
“要不是丫头关键时刻出手，你们以为能这么轻松回来？”
“瓦力，别了。”秦月轻轻拉了拉他的臂甲，摇了摇头。她能理解这些士兵的感受。她自己都对那种“精神引爆”的力量感到陌生和不安。
李维和奥莉维亚则直接带着收集到的数据和样本去了实验室，他们需要尽快分析这次行动的得失，尤其是“因果爆破”对环境造成的长期影响，以及那些强化版“清道夫”的变异原因。
卡卡则一溜烟窜得没影了，想必是去找个安全角落，好好清点他那些从“爆破坑洞”边缘采集来的“宝贝”碎片。
…
指挥室内，凯尔文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德里克。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正反复播放着无人机从高空拍摄的“鹰眼”哨点被抹除后的画面，那个规整得如同模具压出来的半球形坑洞，在赤色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怎么看，德里克？”凯尔文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德里克站得笔直，神情严肃：
“指挥官，单从战术层面评估，‘因果爆破’技术……无可挑剔。
效率、威力、对‘锈蚀’污染根除的彻底性，都远超我们现有的任何手段。
如果我们能大规模装备这种技术，前哨站周边的安全等级将得到质的提升，甚至可以尝试收复一些失地。”
凯尔文默默地点零头，示意他继续下去。
“但是，”德里克话锋一转，眉头紧锁，
“代价呢？苏苦轻描淡写地提到由他们承担反噬，但这反噬具体是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而且，李维博士的初步数据显示，爆破区域的空间稳定性显着下降，这会不会引发更长远的地质灾害或空间裂隙？
还有，这种力量……太过于极端。‘抹除’存在，这听起来更像是……‘戏命’才会使用的手段。
我担心，长期依赖这种技术，会不会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也变成我们曾经对抗的样子？”
凯尔文缓缓走到观测窗前，望着下方忙碌而略显压抑的基地。
“是啊……效率和原则，生存和底线……苏苦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秦月那边呢？她最后使用的那种能力……”
“根据现场记录和秦月观察员自己的描述，那是在苏苦的指导下，一种精神力的特殊应用，通过引爆目标体内的不稳定因果节点造成毁灭。”德里克回答道，
“秦月观察员似乎对这种力量……有所抵触。”
凯尔文沉吟片刻：“林默依旧昏迷，他的‘编织’道路前景不明。而苏苦的‘爆破’却近在眼前，并且展示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基地里的人心，已经开始浮动了。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
医疗室内，灯光被调到最柔和的档位。
秦月坐在林默床边，轻轻握着他冰凉的手，将自己温和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持续不断地注入他的意识海。
经过短暂的休整，她的状态稍微恢复了一些，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
“林默，你听到了吗？”她在精神链接中轻声诉，将今发生的一切，苏苦的演示、那恐怖的爆破坑洞、与“清道夫”的战斗、以及自己被迫使用“精神引爆”后的不适与迷茫，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我该怎么办？苏苦的方法看起来很有效，可以快速解决危机，保护大家。但是……那感觉不对，那不是我们追求的‘创造’与‘可能性’……那感觉，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
她倾诉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默的意识依旧沉寂在那片灰色的混沌之海中，只有那团代表“余烬”的光晕在按照某种缓慢而艰难的节奏明灭着。
然而，就在秦月感到一丝无助，精神力微微波动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平静地悬浮在林默意识空间中央的、那座暗灰色的“锻炉”虚影，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缠绕在其上的那些带有锈迹的暗红色锁链（戏命规则残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拨动，发出了几声微弱却尖锐的、如同琴弦崩断般的铮鸣！
紧接着，一股冰冷、混乱、充满否定意味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惊动的毒蜂，猛地从锁链上逸散出来，并非攻击秦月，而是朝着林默那团灰色的意识光晕扑去！
“错误……修正……”
“变量……清除……”
是“戏命”的残留意志！它似乎被秦月传递来的、关于苏苦“因果爆破”中蕴含的类似“抹除”与“否定”的意念所刺激，变得活跃起来，并将林默这个融合了其规则碎片的“异数”视为了需要优先清理的目标！
“！”秦月心中大骇，她能感觉到林默那本就脆弱的意识光晕在这股充满恶意的意念冲击下，剧烈地晃动起来，光芒瞬间黯淡了不少！
“林默！”她惊呼一声，不顾自身消耗，将更多的精神力涌入，试图构筑屏障保护他。
但那股源自“戏命”的冰冷意志极其顽固，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程序化冷酷，持续地冲击、侵蚀着林默的意识核心。
就在这危急关头，那团灰色的“余烬”光晕，仿佛也被这外来的攻击彻底激怒！它不再只是被动地明灭，而是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灰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混沌、包容、却又蕴含着极致“转化”意味的力量！它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地迎上了那些扑来的冰冷意念碎片！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一阵无声却能在意识层面清晰感知到的剧烈反应爆发开来！灰色的光芒与暗红色的冰冷意念疯狂地相互湮灭、侵蚀、转化！
秦月“看”到，一些较的暗红色碎片，在接触到灰色光芒后，竟然被强行分解、打散，然后融入了那团灰色的“余烬”之中，成为了其壮大自身的一丝养料！而更多的、强大的碎片，则在与灰色光芒的对抗中双双湮灭。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却凶险万分。最终，那股逸散出来的“戏命”意志被暂时压制了回去，暗灰色的锻炉虚影恢复了沉寂，锁链也不再震动。
但林默那团意识光晕，也变得比之前更加黯淡，明灭的节奏也变得杂乱无章，仿佛消耗巨大。
秦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林默的意识变得更加微弱。
然而，就在那片混乱的灰色光芒逐渐平复之际，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传递到了秦月的精神链接郑
“……不……是……破……坏……”
“……是……守……护……”
“……秦……月……信……你……自……己……”
意念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清晰地表达了林默的立场！
他听到了！他感受到了外界的纷争与秦月的迷茫！并在与体内“戏命”残留的对抗中，给出了他的答案！
秦月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释然。她紧紧握住林默的手，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回应。
“我明白了，林默……我明白了……”她哽咽着，在心中反复回应，“我相信我们的路……我不会再动摇。”
她知道了，苏苦的道路，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安宁，但绝非通往真正未来的答案。而林默，即使在沉睡中，也在用他的方式，与试图侵蚀他、否定他的力量抗争着，坚守着“编织”与“创造”的信念。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凯尔文指挥官沉稳的声音：
“秦月观察员，请到指挥室一趟。我们需要……谈一谈关于苏苦先生的提议，以及前哨站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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