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大典上那场“祥瑞变笑话”的闹剧,如同一盆冰水,将世家们企图借助“意”逼宫的热情浇得透心凉。
王氏那位精心策划的子弟被慕容嫣“请”去行宫“聊聊”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其余参与鼓噪的官员被远流边军,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
朝堂之上,一时间万马齐喑,再无人敢公开议论“命”“女主”之事。
然而,这死寂并非臣服。
慕容嫣与林臻都清楚,世家数百年的底蕴,绝不会因一两次挫败而瓦解。
他们如同受赡巨兽,舔舐伤口,将仇恨与恐惧深埋,转而以更隐忍、更狡猾的方式,延续着这场关乎生存的战争。
这场战争,从台前转入了幕后,从激烈的对抗变成了漫长的消耗与侵蚀。
秋猎结束,回到长安皇城,已是深秋。
萧瑟的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为恢弘的宫城平添几分肃杀。凤寰宫内,却因早早燃起的地龙而温暖如春。
慕容嫣似乎格外享受这深秋的静谧。她近来愈发少临朝,多数政务皆由林臻与内阁处理,只有重大决策才由她最终定夺。
此刻,她正身穿着那身黑金苏锦棉质百鸟朝凤睡裙——神凤降世裙,慵懒地窝在寝殿书房窗边的贵妃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银狐皮,温暖舒适。
林臻则坐在榻边的书案后,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他神情专注,时而挥毫批阅,时而凝眉思索。但每当慕容嫣稍有动静,他都会立刻抬头望去,眼神温柔。
神凤降世裙在书房温暖的烛光与窗外萧瑟秋景的对比下,更显其华贵与静谧。极致玄黑的苏锦底料吸吮着室内的暖光,色泽愈发沉静深邃,仿佛能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织入的金色棉绒与真金线流淌着柔和而温暖的暗金波光,与书房的墨香、茶香交织在一起。
睡裙之上,那只擎巨凤也收敛了所有锋芒,凤羽层叠的线条在光下显得格外流畅柔和,如同在温暖巢穴中休憩的守护神鸟。凤眸上的黑钻,光泽温润。
宽大轻盈的喇叭袖一只垂落榻边,袖口金线流苏偶尔拂过银狐皮毛,另一只则被她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中拿着一卷闲适的游记,却并未细看。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她无意识的转动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而那长达五丈的苏锦拖尾,并未拘束,而是恣意地、迤逦地铺满了榻前一大片柔软的地毯,墨金色的锦缎与地毯上繁复的吉祥图案相互映衬,华美中透着居家的惬意。
棉质的柔软亲肤与睡裙的宽松设计,让她可以长时间保持舒适的姿势。
“夫君,”慕容嫣忽然放下书卷,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她问的,是秋猎后世家们的动向。
林臻闻声放下朱笔,起身走到榻边,很自然地坐下,将她微凉的脚纳入怀中,用自己手掌的温度温暖着。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回嫣儿,”他一边为她暖脚,一边沉声道,“表面上看,王家、崔家等沉寂了许多,子弟闭门读书,官员谨言慎校但暗地里,动作不。”
“哦?”慕容嫣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将身子往他这边靠了靠,示意他继续下去。
“其一,经济上。”林臻道,“他们似乎放弃了在京城与嫣儿硬碰硬,转而将大量资金转移至江南、岭南等远离中枢的富庶之地,大肆收购土地、矿山,控制漕运节点,试图构建独立于朝廷掌控之外的经济体系。手法更为隐蔽,通过无数白手套和错综复杂的商号进行,很难抓到直接把柄。”
“其二,文化上。”林臻继续,“他们并未停止舆论攻势,只是方式变了。不再散布流言,而是资助寒门士子中那些有才学却不得志者,或修书立传, subtly贬损新政;或结社讲学,宣扬‘礼法自然’‘无为而治’,暗讽嫣儿‘有为’之政扰民;更甚者,开始编纂地方志、族谱,极力美化世家历史,强调其‘诗礼传家’‘国之柱石’的地位,为未来可能的‘拨乱反正’造势。”
“其三,仕途上。”林臻眉头微蹙,“他们让家族中一些名声较好、能力尚可的子弟,主动申请调往边远或事务繁杂的州县任职,美其名曰‘历练’‘为君分忧’,实则是在积累基层政绩和人脉,试图走‘曲线救国’的路子。同时,对家族中在朝为官者,严格要求其‘勤勉王事’,甚至主动揭发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以营造‘克己奉公’的形象,麻痹我们。”
林臻的汇报清晰而全面,将世家“韬光养晦、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新策略剖析得淋漓尽致。这不再是鲁莽的反扑,而是更具耐心和远见的长期对抗。
慕容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的笑意。她任由林臻握着自己的脚,指尖戴着墨玉扳指,在他掌心轻轻划着圈。
“转移资产,修书立传,下放历练。”她轻声重复着,仿佛在品味对手的新招数。“总算是学零乖知道硬碰硬不行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点评意味。
“嫣儿,我们是否要采取措施遏制?比如加强对江南财税的监管,或者对那些含沙射影的书籍进行查禁?”林臻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慕容嫣却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不急。”
她的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们想玩长期的朕就陪他们玩。”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纷飞的落叶,眼神深邃:“查禁书籍,只会显得朕心胸狭窄,正中他们下怀。加强监管是必要的,但不必大张旗鼓,打草惊蛇。让暗卫和户部的人,慢慢摸清他们的资金流向和产业网络即可。”
“至于那些下放历练的”慕容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他们去。边远州县,岂是那么好待的?民生多艰,匪患丛生正好替朕筛筛沙子。是金子,自然会发光,朕不吝赏赐。是蠢材那就死在任上好了也省得朕动手。”
她的态度,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从容与冷酷。
她不怕世家蛰伏,反而要利用这个机会,借刀杀人,优胜劣汰。
“那文化上的攻势……”林臻还是有些担忧。
慕容嫣转过头,看着他,凤眸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文化之争岂是禁出来的?他们修书,朕就不能修吗?传旨翰林院,编纂《圣徽大典》,集古今之成,扬新政之利!他们结社讲学,朕就开‘经筵’,亲自与下士子辩经论道!用堂堂正正之师,击溃那些鬼蜮伎俩!”
这是要从根本上争夺话语权,建立文化自信!
林臻看着她运筹帷幄的模样,眼中充满了敬佩与爱意。他的嫣儿,总是能看得更深、更远。
“为夫明白了。”他点头,“温水煮蛙,方见真功。是为夫心急了。”
慕容嫣见他理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抽回脚,整个人缩进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和依赖:“夫君这些琐事就交给你和内阁去办吧朕懒得为那些冢中枯骨耗费太多心神有那时间不如多陪陪朕”
这并非推卸责任,而是极致的信任。她将具体执行交给他,自己只把握大方向。
林臻心中暖流涌动,紧紧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好,嫣儿放心,一切有为夫。你好好歇着,这些烦心事,不必操心。”
慕容嫣在他怀里满足地喟叹一声,像只找到归宿的猫儿。两人相拥着,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难得的宁静。书房内烛火摇曳,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温馨而静谧。
过了许久,慕容嫣似乎有些闷,轻轻动了动。林臻会意地松开一些。慕容嫣从他怀里抬起头,望向书房一角那座巨大的、标注着大乾疆域的山河屏风,眼神有些飘忽。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推开林臻,赤着双足,走向那面屏风。那五丈长的拖尾在她身后无声地滑过地毯。
她在屏风前站定,目光扫过上面标注的各大世族的势力范围,指尖戴着墨玉扳指,在“太原”“清河”等字样上缓缓划过**。
然后,她猛地回身!
动作带着一种纵观全局后的决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睥睨!
那轻盈华贵的五丈苏锦拖尾因这迅猛的回转被猛地带起,墨金色的巨幅裙摆如同凤凰展翅,傲然展开,唰啦一声扫过厚重的地毯!
随着裙摆的骤然飘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线密织、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的“满地织金”内衬!
百凤朝阳的纹路在瞬间闪耀,金光璀璨,尊贵、耀眼,且带着一种将万里江山与百年世家尽数纳入棋局、从容落子的磅礴气度!
裙摆落下,华光内敛。
慕容嫣看向林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夫君你这场棋要下多久?”
林臻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多久,为夫都陪嫣儿下到底。直到棋盘上,只剩下我们想要的棋子。”
慕容嫣笑了,那笑容明媚而真实。她主动依偎进他怀里:“好,那我们就慢慢下。”
窗外,秋风萧瑟,暗潮涌动。但在这凤寰宫的书房内,相拥的帝后,却以无比的耐心与默契,开始布局一场更为漫长、也更为惊心动魄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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